出发时背包带勒出肩膀的酸胀里,藏着对未知的雀跃。直到我推开宿舍的木门,那点雀跃像被骤雨打湿的纸鸢,啪嗒一声坠在地上。
浴室瓷砖缝里嵌着青苔,水龙头歪歪扭扭地垂着,竟连个能抓握的地方都没有。我捏着衣角在浴室呆站着,出发前设想过无数种宿舍情形,唯独漏掉没有花洒的洗澡方式。接水时桶沿磕到膝盖,冰凉的水漫过脚背,我突然想起宿舍浴室恒温的水流,温热裹住身体的触感清晰得像幻觉。
蹲在地上洗手时,手腕蹭到地面的沙砾。指甲缝里还留着城市洗手液的清香,此刻却要在浑浊的水桶里来回搓动。指尖触到水的瞬间猛地缩回 —— 不是冰凉,而是一种带着土腥气的滞涩,像攥住一把潮湿的尘埃。
洗漱时扭开水龙头,黄澄澄的水缓缓流出。我的喉咙突然发紧,想起家里净水器流出的透明水流,杯壁上甚至不会留下水渍。当我把水装进漱口杯时,看着那些悬浮的杂质,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,连吞咽都变得费力
天黑后我蜷在硬板床上,鼻尖萦绕着井水烧开后的涩味。闭眼前总闪过出发时的场景:镜子里自己笑着打包防晒霜,以为只要带够应对日晒的装备,就能应对这次三下乡之旅,却没算到真正的考验藏在日常的缝隙里。
我在半夜被冻醒,摸着冰凉的额头,是白天冷水浇头留下的凉意。我在黑暗里睁着眼,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外婆家,也是这样舀水洗脸,外婆总说井水养人。那时怎么不觉得难?或许是因为那时的眼睛只看见灶台上的火光,没见过后来的便捷。
晨光爬上窗棂时,我已经能熟练地用桶接水,让水流顺着手臂蜿蜒而下。看着水珠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亮,心里那点堵着的东西,好像被这水流慢慢冲开了。原来我不是不能适应,而是自己给自己设计着一道难以跨过的坎
这天的困难没教会我什么大道理,只是让我看清自己 —— 原来那些被惯坏的娇气,在生存本能面前,会像糖块一样慢慢融化在水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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